“等等——你是……”
宪兵在收缴了塔莎与卡利亚的武器之后,似乎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人的存在。
“伊难卢卡阁下!”
本来以高高在上的口吻训斥围观者的宪兵忽然惊叫起来。纷纷行起了军礼。胸脯挺的极高,面色紧张。睁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好像不这么做,对方马上就会消失于空气中似的。
在他的惊叫声之后,伴随的是更加强烈的哗然。
“阁下!”
“伊难卢卡……”
“不会吧?是伊难卢卡将军?!”
“天哪——快!捏我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
……
就连我身旁的申图都僵直了身体。他脸色苍白的苦笑了一声,小声说:“这还真是没有想到啊。”
就连本来傲然扬着头面对宪兵的塔莎,都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我愣愣的盯着那人,心里来回来去的念着那个名字。曾经在我看来几乎只是个象征,像个神话一般的人,此刻正在我的面前。
可我好像只是在看风景画一样的透过画框看着他,找不到现实感。
“阁下!阁下的剑术果然如传闻一般出神入化,简直是叹为观止……”
宪兵立刻趋之若鹜的蜂拥到伊难卢卡身边。虽然不敢靠的太近,但他们几乎是呈圆圈状将之包围了起来。
我身边的士兵已经有人偷偷窃笑起来了。
“这些前辈真是丢人。”
他们暗暗笑着。然而果然所有人的情绪都因为伊难卢卡的突然出现而全部被调动起来了。
伊难卢卡起先并没有理会这些围住他的宪兵。
然而在用那双无机质的眼睛扫了卡利亚与塔莎一眼——两人忽然立正起来——之后,稍稍低下头,对着宪兵的耳朵说了什么。
宪兵的态度几近于聆听圣音,非常用力的点起了头。
“对于魔族士兵来讲,伊难卢卡就像是武神一样的存在。”申图低声的调侃说。“传闻握一下手都可以保证下一年武运昌隆——你要不要试试?”
我勉强笑了一下。“敬谢不敏。”
看到“武神”就跑上去要求握手签名,不就变成疯狂的粉丝了吗?我还是就这么静静的观看比较好。
在我们的谈话之间,他们似乎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最开始发话的军官站了出来。面容严峻。
“依据伊难卢卡将军的命令——在场所有人等全部以违反军规论处——”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全白了。我屏住呼吸,专心听他接下来的处分。
“——军营内部私斗,聚众围观,不加阻拦——这本应由宪兵收监处理。”
申图长叹了一口气。我身旁的几个士兵则倒吸了口冷气。
“——然则,念在初犯。在场的所有围观,且对私斗不加阻拦的新兵,处以八小时烈日下罚站。私斗的两人以十二小时罚站,罚扣薪饷赔偿户外灯为处罚。现在解散!”
在宣布解散之后,人人都没有动弹。部分是因为还无法消化情势的转变,而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伊难卢卡还站立在原地。
——被救了?
我仍旧还体会不到实在感。刚刚还在宪兵的训斥下抬不起头来,却在伊难卢卡出现的瞬间,竟然就变换了空气——危机过去了。
我向着塔莎的方向跑去。塔莎还呆呆的杵在一旁,手里抱着被归还的长剑。睁大眼睛无法置信的死盯着伊难卢卡。
“苏尔……你看!那真是伊难卢卡吗?头上没有角,也没有第三只手啊——甚至长相都像个人类贵族的少爷。真的是那个‘莫合特第一魔剑士’的伊难卢卡吗?”
“我想,你对于‘第一魔剑士’的幻想本身就有错误吧。”
头上长角还有第三只手的剑士……或许魔族里真的存在这种剑士也说不定,可我本人是一点也不想见到。
显然传说中的“莫合特第一魔剑士”的长相不如自己想象中男子气十足,令塔莎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甚为遗憾。可场中央掉落的那些被斩成无数段的吊灯残骸,却不顾人意愿的确切的抵消了我们的一切的怀疑。
这个人正是伊难卢卡。
他从宪兵的包围中走出来,走向了我和塔莎。这一突然的举动,我们哪个人都没有料到,只能惊讶的睁大眼睛,紧张的憋了一口气。心里既期待又害怕,也说不清在害怕什么。
如同从画本里走出来的人物,在我身边带着强大的剑士气场从我们身边擦身而过。伊难卢卡仿佛根本没看到我们一般,走向了卡利亚。
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心想,或许握一下手——真的能武运昌隆也说不定呢。
卡利亚身上难道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吗?塔莎显然与我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我直直的盯着那两个人。因为离得有些远,伊难卢卡的声音又过于轻且低沉。我什么内容也没听见。只是看到,在说完简洁的两句话后,卡利亚的脸色变得青白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末日的宣言。
“这么说,莫非这座军营现在最高的统帅是伊难卢卡吗?我们居然这么幸运吗?”塔莎兴奋的低声嘟哝。
而靠近过来的申图立刻打断了她激动的情绪,双手抱胸,面带讽刺的笑容说:“是噩耗吧?这个人麾下死去的士兵最多——这点人尽皆知。你不会不知道吧?”
“啰嗦——”
两人再次争吵起来,然而我的注意力却无法回到两人身上。我只是看着伊难卢卡默默走开。卡利亚站在原地,脸上现出可怕的绝望神色。
§
从早上至中午十二点是山地训练的时间,而短短的中午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却要被无奈的抽出一个小时在烈日下罚站。
罚站的位置是在内部训练用操场上。
不仅要保持士兵站姿,着装整齐,沉重的佩剑等装备也必不可少。
在夜晚时分没有看得清楚,但这一次被抓住处罚的人几乎高达上百人。
正午时分的烈日高挂于头顶,几乎要将我活生生的晒化。很难想象这样的煎熬要持续八天之久。还不到半个小时,我就感到口渴眩晕,在原地微微摇晃起来。
每到这时,站在我身边的塔莎都会从后面托住我。然而我们的动作是非常小心的,因为穿梭而过的士兵都在以看笑话般的态度打量着我们。悄声甚或是大声的说着风凉话。
塔莎的脸都气的发白了。然而我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人身上。
我们正对面的队伍中站着卡利亚。他站的笔直,眼睛闭起,脸上面无表情。莫合特东南方特有的青年的特质——蓬松卷曲的棕色短发,以及不常见的雀斑的特质,都让他看上去显得比应有的年纪要小。
这似乎还是个孩子。恐怕并不比他一直在嘲笑的朋友科林年长一两岁。昨天伊难卢卡对他说过一句话后,他表现出的绝望神色令我十分在意。
“喂——苏尔?你还醒着吗?”
朦朦胧胧间,塔莎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我马上清醒起来。眼前起先有些模糊,然后又渐渐恢复了清晰。
罚站的时间已经过去,我和塔莎不知从何时已经回到了阴凉干爽的餐厅之中。塔莎将我推到了餐桌面前,我的对面赫然坐着满面疲累之色的申图。越过申图,我看到了隔着两张餐桌之后的两人。
趁塔莎和申图又开始吵架的时候,我慢慢走到科林两人身前。本来正在低下头悄声说着什么的科林忽然闭上了嘴,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我。而在他旁边,正坐在餐椅上的卡利亚则面上浮现出明显的警惕神色。
——何必多管闲事?
脑子里一个声音响起。我看向怔愣的盯着我看的科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有什么必要管闲事呢?一时心软?但是——
——没有人需要我的帮助。
脑内的声音继续说。我险些臣服于它,转头离开。但紧接着又想起了那声音曾残酷的劝服塔莎去送死。
——我不相信你。
这只是借用理雅声音的邪念而已。我不会听从它的号令。
他在我脑子里……
我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决定什么都不去想,单刀直入的问他问题。
“昨天晚上,伊难卢卡将军对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你的脸色变得那么差?”
这句问话本身似乎也激怒了卡利亚。
他皱起长着雀斑的鼻子,厌恶的盯着我。好像我是赶不掉的苍蝇一般。“又是伊难卢卡的狂热追求者吗?真啰嗦——与你无关,快点给我消失到哪里去……”
非常可疑。他果然在隐瞒什么。
我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卡利亚似乎并不习惯这样正面对视,不自觉的开始逃避视线。这就更让我怀疑了。“他说了什么吧?关于你在决斗时的奇怪表现。”
卡利亚的脸色立刻变白了。他两只手支住餐桌,站了起来。紧紧盯着我。
“都说了和你无关。多管闲事……”
“科林很担心你。虽然你看上去实力不差,但身上存在着的缺陷会在战场上害死你。”我决定更加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怀疑。他运用火元素魔法时的神态很不对劲。
“啰嗦。我可不想被你这种连一点魔力都没有的杂碎说三道四!”
卡利亚不耐烦的就要走人。但科林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塔莎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愤愤的敲起了桌子。“喂——你这个家伙,都不知道好歹的吗?”
我打断了塔莎,不希望她夹到中间来。以她的火爆脾气,很可能会点燃下一波战火。
“我的确没魔力。但看人的眼光还过得去。”我紧盯着他。“你该不会是想去死吧?”
四周忽然变得极其安静。卡利亚没有再坚持着离开,他的脸色惨白,以一种极度惊讶的神情看着我。
科林的脸色则全白了,震惊似的盯着卡利亚。
卡利亚颤抖了一会儿嘴唇,飞快的瞥了我一眼,嘴里像是嘀咕了一句类似“无聊”的话。仓促的离开了。那身影看上去与其说是走开,不如说是逃离。
“苏尔小姐。”科林背对着我轻声说。然后转过头来,脸色煞白的望着我,“可以跟我仔细说说吗?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撇开视线,不敢与那双悲哀的眼睛对视。
我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不过是直觉。然而对方的反应,却无疑是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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